其中几项玻璃市逊尼正统派(亦被外界视为是瓦哈比(wahabi)或萨拉菲(Salafi)思想)在行政上采取与一般沙斐仪不同的立场或政策,包括天课(zakat)政策、私生子地位、穆斯里休妻程序、非伊斯兰教配偶孩子抚养权等等。
由于宗教事务是属于州政府的权限,加上玻璃市州议会已在去年议会通过修改伊斯兰行政法,即玻璃市伊斯兰裁决理事会(Jawatankuasa Fatwa Negeri) 的任何裁决,无须请示全国伊斯兰裁决理事会(Jawatankuasa Fatwa Majlis Kebangsaan),因此,在一些有关伊斯兰事务的处理上,会与中央有冲突或引起混淆。
当然,一般的天课税务(zakat),处理方式则大同小异,只是逊尼正统派经常以天课的征税方式来攻击那些要求严格遵守沙斐仪思想的支派。因为根据沙斐仪支派的思想,天课不能以金钱现金代替,必须严格遵守即如果纳税者生产稻米,就要缴纳固定分量的稻米,畜牧牛羊,就要以牛羊数目来计算缴税。
这样的方式显然在现代是行不通的。因此,沙斐仪支派也必须引用并接受其他支派的思想,以金钱来换算天课缴税,也间接证明,要迎合社会发展的变化,逊尼派应该要评估四个不同支派的思想以选择最能与世共处的方式,而非教条式地跟随沙斐仪思想,否则更加会成为被批评为食古不化的瓦哈比思想。
天课可否援助非教徒
玻璃市每年征收天课达马币1亿2000万, 比州政府年收入还要高。一般伊斯兰教义里,天课仅能分派或使用在八种援助对象(asnaf), 其中包括赤贫(miskin tegar)、贫穷(miskin),还有“伊斯兰教要释放善意的非穆斯林对象”(muallaf)。
一般州属的伊斯兰教局基本上是不会把天课援助金给予非伊斯兰教徒,除非是已经改教成为伊斯兰教徒的皈依者,因为一般都会把muallaf解读为改教的皈依者。然而,以玻璃市逊尼正统派的诠释,一名已经改信伊斯兰教的信徒,就应该被视为于其他信徒一样,没有新旧之分。而muallaf,应该被诠释为对伊斯兰教有善意的非伊斯兰教徒(Asnaf ‘muallafah qulubuhum’-golongan yang ingin diharmonikan sikap dan persepsi mereka terhadap Islam)。
基于这个原因,玻璃市的伊斯兰裁决(fatwa) 已经表明,在muallaf的一栏下,天课可以用来派发或援助非伊斯兰教徒,只要这可以让非伊斯兰教徒对伊斯兰有更正面的理解与认识。唯一遗憾的是,负责处理天课的玻璃市伊斯兰与马来风俗理事会(Majlis Agama Islam dan Adat Istiadat Melayu Negeri Perlis)至今并没有很积极落实有关裁决,仅仅停留在立场上的表明。
婚姻与私生子等争议
私生子的地位也是非常争议的课题。前阵子有引起社会舆论关于伊斯兰教徒如果在还没注册结婚时生孩子,或者孩子出世日期和父母注册结婚日期少过六个月,孩子名字必须以bin Abdullah为名,而不能列明父亲的名字。大马国民登记局一般跟随这个惯例,但是随着去年5月有关案件获得上诉庭胜诉,即裁决非婚生的孩子可以冠父亲名,而伊斯兰裁决并没有法律约束。
然而,国民登记局正在上诉至联邦法院,并且提出挑战疑问,伊斯兰教徒儿女的诞生和死亡是否必须依据和跟随伊斯兰法。这样的提问,其实引起另一个关键问题,意即纵使教徒儿女需要依据伊斯兰法,那该跟随哪个支派的诠释呢?
玻璃市逊尼正统派在此课题的立场鲜明,即不能因为上一代父母之间的恩怨或过失,把问题加在孩子身上。更何况现今科技亦可以证明怀胎不一定是十个月,可以更长或更短。因此,玻璃市不支持国民登记局有关的立场,并且要求孩子被允许冠父亲名。
但是碍于国民登记局属于联邦政府权限,当事人唯有在把案件带上玻璃市伊斯兰法庭,通过这里的法庭判决,才能逼国民登记局跟随意愿,让孩子冠父亲名。也基于这个原因,玻璃市逊尼正统派被其他沙斐仪支派攻击为搞乱社会伦理,影响伊斯兰财产分配权。
另外,很多穆斯林会选择在不同的州属注册结婚,尤其是在迎娶第二至第四位妻子,因为各州伊斯兰法有所不同。一些州属,如果在外国注册结婚娶第二位妻子,回国后补注册是需要被法庭惩罚,然而玻璃市去年提出以罚款的方式取代,这当然也引起一些批评。
同时,在离婚的休妻程序方面,玻璃市亦很大不同。一般的休妻(talak)程序,可以分一、二和三次,talak第三次,就不能再回头,除非和第三者结婚再离婚后才能和前夫再复合。一般的州属,是允许当事人直接一次过执行talak tiga,亦即直接了断。但是玻璃市的看法是,既然先知列下talak tiga,就必须分三次执行,直接允许一次就下达talak tiga,在逻辑上不合理。
至于父母单方面改教后,孩子的抚养权,依据沙斐仪支派,显然必须让穆斯林的父亲或母亲抚养,但是玻璃市逊尼正统派在伊斯兰裁决fatwa已经列明,在这种情况下,孩子的抚养权,应该判给最能给孩子带来更好的福利为标准,不以父母宗教为考量,因此可以判给非穆斯林的单亲。
然而遗憾的是,玻璃市州议会在2016年通过修改伊斯兰行政法,允许已经改教的父母,单方面为未满18岁的孩子改为伊斯兰教。当此课题提出来时,玻璃市宗教司虽然不苟同单方面改教,但却不正面否定,只以这个抚养权的裁决来掩饰带过,最终没有在这个课题上彰显开明的立场。
清真洗衣店课题角力
在清真洗衣店的课题上,虽然很多非穆斯林对于柔佛苏丹下令禁止该营业模式大表赞赏,然而这事实上比较倾向于王权借助宗教课题发威,多过于宗教派系上的辩论。
事实上,在洗衣店开始营业前的一段时日里,伊斯兰社会已经多次辩论此课题,逊尼正统派大将,也是玻璃市裁决理事会委员(Ahli Jawatankuasa Fatwa Negeri Perlis)兼苏丹依得里斯教育大学(UPSI)讲师罗再米(Ust Rozaimi),已经多次因这课题与扎米汉(Zamihan Mat Zin)隔空交锋。
伊斯兰社会之所以注重这议题,说白了,是以方便自身为出发点,无关宗教。由于不确定怎样才叫不净(najis),所以想以最方便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只为了不影响他们祈祷的纯洁性(batal solat)。
柔佛宗教师(mufti)在立场上支持,但是该州的伊斯兰最高领导即苏丹却公开反对箇中没有牵涉教义内容的诠释,比较倾向于以他拥有实权的领域,来向日益趋向保守的伊斯兰派系呛声,以展示实力。
相反地,玻璃市王室亦高调反驳这种做法,但是和玻璃市宗教司以及整个逊尼正统派采取一致的诠释立场。然而,非穆斯林无需高兴得太早,如此这般的对决,其实不是为了讨好或吸引非穆斯林的支持,这完全是派系内部角力的表面化。
逊尼正统派竭尽所能要和沙斐仪支派划清界限,以突显自身的不同,所以类似的课题,可以进一步区分派系间的特点。罗再米针对此课题的立场是,在商业领域,业者要选择自己的顾客群是无可厚非(意即纵使非伊斯兰教徒的生意要只针对非穆斯林顾客,也是业者的自由),没有所谓尊不尊重顾客,重点是在伊斯兰的解读里,看不到、闻不到以及碰不到的不净(najis),就应被视为干净。因此,纯粹假设非穆斯林的衣物为不净,然后以该假设为基础,而提出清真概念,是不符合伊斯兰的诠释。这个立场和所谓的该清真洗衣店冒犯种族和谐,是完全两回事。
然而,这一派与扎米汉的组织ASWAJA (Pertubuhan Ahli Sunnah Wal Jamaah Malaysia) 其实很早以前已经结下梁子,所以说清真洗衣店只是他们过招的表面化。虽然这无形中有提高了扎米汉在保守社会的知名度,但也给了很好的理由让王室发力。
所以在清真洗衣店后,王室理事会(Majlis Raja-Raja Melayu) 罕见地公开发表申明,站在同一阵线的包括来自现任国家元首兼吉兰丹苏丹,还有玻璃市拉惹、霹雳、雪兰莪和柔佛苏丹。
除了柔佛与雪州禁止扎米汉在州内演讲,最近霹雳州直接各打五十大板,禁止扎米汉以及罗再米在州内演讲。吊诡的是,罗再米执教的大学正好在霹雳州的丹绒马林(Tanjong Malim)。而霹雳州宗教司哈鲁山尼(Harussani Zakaria)显然是偏向保守派立场。或许在这几个州属,王室在宗教上的立场,与伊斯兰局有所出入,箇中的角力,不言而喻。
派系在州属割据一方
玻璃市很早就有条例,任何要来玻璃市进行宗教演讲的宗教师或演讲者,需要得到伊斯兰局的委任状(tauliah),违规者可被控上法庭。去年就有亲伊斯兰党的教堂(MATIN)邀请宗教师来演讲,经过伊斯兰局的劝告后依然不申请委任状,导致当局上门要人不果还出动警方。
当然,玻璃市宗教司阿斯里在2009年也曾经被雪州宗教局(JAIS)被带去警局。另一位著名传教士Ustaz Kazim Elias也在前年被玻璃市宗教司指他引用错误的圣训(Hadis)来说教,因此被阻止在玻璃市演讲。这名霹雳州的著名宗教师在怡保的宗教学校,前年被指控发生男学生被性侵犯事件。另外,玻璃市宗教司阿斯里在前年也被柔佛州伊斯兰局建议列入禁止传教的名单内。
由此可见,在联邦制底下,宗教事务归为州属权力,让各派系可以割据一方,进可攻退可守。玻璃市作为逊尼正统派的萨拉菲(Salafi),一脉相传,从王室、宗教部门乃至穆斯林社群,有相当强的向心力,所以其他派系不容易进入。
相反地,此派系可陆续向外发展甚至包括政坛。玻璃市前宗教司朱旺达(Juanda Jaya)已经在前年的砂拉越州选中选为国阵土保党的Jemoreng州议员。以马纳瑙族(Melanau)穆斯林的身份进入砂拉越政坛,继续扩张影响力,显然此派系的思想比沙斐仪派支派更容易让砂拉越州的伊斯兰教徒接受。
另一名著名华裔伊斯兰教徒传教士林猷顺也是玻璃市伊斯兰裁决理事会一员,积极跨州演讲,在大马伊斯兰社会颇有名气。而Al-Khaadem协会领导人Hussein Yee华裔穆斯林,更是国际伊斯兰社会的著名传教士。因此,割据一方的玻璃市逊尼正统派萨拉菲,往后的影响力不容忽视。
认识才能避免复制无知
虽然,大马有不同派系的伊斯兰思想存在,然而在这个种族主义盛行且伊斯兰社群相对保守的社会里,在遇到一些宗教课题,不同派系依然会大团结合作,譬如日前有关酒店行政禁止柜台服务员戴头巾课题,以及行之有年的巴勒斯坦圣城课题,都很容易被用来团结各派系甚至马来政党的宗教课题。反之,在朝向伊斯兰宗教的内部改革以及多元化进程则显得格外困难。
总结来说,非穆斯林或许在伊斯兰社会内部派系角力中扮演不了多大角色,但是活在这个伊斯兰教徒占大多数且日益俱增的社会里,对身边的多数族群缺乏了解,只会加剧错误观念与认知,复而制造更多无知。
最近的商场狗年布置省略狗像,就是显著的例子。相反地,认识了伊斯兰派系中的不同,选择身体力行去鼓励并催化个中开明的力量,让中庸的力量日渐得到认同,自然在格局上就有更好的正面发展空间了。
(原载《当今大马》2018年1月23日)
(曾敏凯,出生于霹雳怡保,毕业于柔佛工艺大学工艺管理学士,自修考获伦敦大学法学士。308中选为霹雳州新邦波赖州议员, 505转战玻璃市州中选为英特拉加央岸州议员。 现任人民公正党选举局资料组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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